撒野 - 散文随笔1000字

　　当最后一抹落晖散尽时，风声也终于在他耳边停下。他的背已经完全湿透，夜风掠过时，带起一阵战栗。剧烈的运动让他的耳膜只充斥着心跳声，他缓缓的把目光往上移。看见一张浮动的天幕，镶着一颗颗金子，朦胧夜色中，被搅碎只见散落的微光。

　　山顶的视野很开阔，他的眼中是望不到边的阑珊星光，亦是他追寻了好久的梦。“如果有一天我能够走路了，你也好了，我一定要带你去看看那漫天的星光，那是世界最美的童话。”记忆中那个声音如此清晰仿佛就在耳畔。“你说的，一言为定。”背着光两个年轻的身影都笑得很开心。那是他第一次笑，那天的话语像是黑暗深渊中唯一蹁跹的萤火，微弱却温柔于是他记了很久，连同那个在轮椅上每日都想方设法逗他笑的男生，连同那个夜晚带着繁星味道的微风。

　　他们都是被这世界抛弃后聚在一起的，这是一件不值得开心的事，它预示着不幸。于是从第一天开始，他就不喜欢那个少年。仿佛把他当成所有怨气理所应当的发泄口，他从来对他冷眼相对。他觉得仿佛所有人都在嘲笑他，所有人靠近他时都在看着他的眼睛――他已经瞎了。某种恶性的疾病恶化，于是他被送了回来，回到孤儿院。很可悲是不是？生来被生父母抛弃，好不容易好像找到了一个可以称做家的归宿，又在不久被送了回来。

　　于是他对所有人都不友好，孤儿院的很多人对他都敬而远之，遇到皆是远远避开。当他走过的地方从喧闹在瞬间变成寂静的时候他开始讨厌这里的每一个人。包括那个一直对他笑的少年。少年的声音像夏日清爽的风，有着把阴霾一扫而光的神奇力量。不知道为什么少年经常和他搭话，哪怕屡次被他冷漠的态度碰一鼻子灰，少年也像是毫不在意一般。兀自跟他说着话。少年走不了路，先天性的残疾。他从别人那里得知少年因为这个一直没有人愿意领养他。哪怕少年是一群孩子中成绩最优秀，最懂事也最听话的哪一个。

　　哪怕少年表现得再好，双腿残疾成为很多人不愿接受的理由。少年喜欢读书，少年经常会在早晨天光朦胧时或者夕阳氤氲时捧着书，一字一句的念给他听。如清晨第一缕阳光般干净，如月下清泉声般动听。就这样淌进了他的梦中，不知道为什么，他开始能接受少年了。“你有没有什么梦想？”少年望着他问。“没有。”他不假思索，觉得无趣。“你别这样啊，你就没想过去别的地方看看？”少年说出“看看”两个字时，突然察觉到什么，神色有些慌张。“看看？我都这样了，看什么看。”“不是，我是说，”果不其然，他的反应让少年有些不知所措。“如果有一天我能够走路了，你也好了，我一定要带你去看看那漫天的星光，那是世界最美的童话。”那一刻他听着这略微幼稚的话，却不禁笑出声来。阳光洒在少年的书上，翻动的指尖印出一片阴影。逆着光他的脸庞也被勾勒出淡淡的光晕“你说的，一言为定。”一言为定。当初随口说说的一句话，被他记到现在。他的脸庞有微凉划过，眼中的星空逐渐模糊了起来。胸腔像是被人用冷硬的石头一下下击打着，是一顿一顿的疼。从心脏处慢慢侵蚀着四肢百骸，要把他整个人撕裂。“我看见星空了！”他向着没有目的的远方嘶喊。“我看见你说的星空了！！！”

　　他几乎是要在原地跳起，极近所有想要把声音传到更远。他想，让少年知道。“谢谢你。”他声音突然低下来，手慢慢覆上自己的眼睛。最后崩溃的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这双眼睛，是属于少年的。这终究也算是兑现承诺了吧，风声中，他仿佛又听到少年轻轻的念书声。

　　作者：沈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