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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淮几曲,流觞千年 - 抒情随笔18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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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

秦淮几曲,流觞千年 - 抒情随笔1800字

  ——王羲之《兰亭集序》

  她萦绕寒雾轻烟走来。翻开史卷,一曲吴侬软语轻吟,伴着她隐现窈窕模样二八风采。她撷起酒壶,纤纤玉指捧着壶身随着酒盏中的酒渐抬渐高,最终斟下几杯佳酿。她起身托着酒盏,将它们轻轻置于秦淮河中。从此,秦淮河携着酒盏,如曲水流觞,随故事红尘,流觞千年。

  轻细的水雾如丝绸一般笼在秦淮河上,雕栏画舫上的桔黄灯笼,远看更加朦胧。就连岸上洗面水的叫卖声,也时隐时现。在河边轻眠的小舟随着水波轻摇,一同摇着他沉闷忧郁的心。借着岸上的灯火,他看得清远处几家烟楼花巷觥筹交错人声鼎沸。远处,传来歌女细语轻歌,轻柔的歌声听得醉生梦死之人心花怒放,却让他更加烦闷。他抬起头,凝望着天上那轮笼着吴地的明月,许久。沉寂之后,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此时的秦淮河,突然很静,静的只听得见歌女的曲音,他的叹息和秦淮河潺潺的水声。他明白,他永远见不到少时长安那轮明月了。远处秦楼楚馆隐隐飘出的《玉树后庭花》,便给了他最后的答案。

  秦淮河淌过了,却留下了牧之的叹息。牧之拂袖拦下小盏,缓缓举起,对邀明月,将伴着《玉树后庭花》的忧愁印于盏中,放入秦淮河,随着秦淮河向前,流过大唐。

  潺潺水声流过,转眼千年。秦淮河阴云密铺,正如混乱的世间。秦淮河边的绣楼依然车水马龙莺莺燕燕。只是,穿过繁花巷,踏过青石板路的喧嚣,一座安静的绣楼,在热闹的秦淮河畔略显得格外沉寂。暗红的楼梯上,她倚坐在卧塌边,看着秦淮河仍然人欢马叫,凝重却是都写在了脸上。她起身打点行装,临行前,犹豫再三,仍决定取下那把面扇。她不得已选择与过去诀别。当在扇上题字的人离开后久久未归,她便已猜到了这最后的故事。她走到窗边,再次注视着窗外人来人往。她知道,不用多久,这里便会被铁骑践踏。一滴泪,从她粉雕玉琢的脸上轻淌至腮边。此刻,秦淮河静了,静得只剩下她泪滴流淌的声音和秦淮河潺潺水声。河上,一位游子叙下了她的故事,融泪于风尘。

  秦淮河淌过,却接住了香君的泪滴。香君起舞执起酒盏,携酒翩跹,映入花扇,将谱出《桃花扇》的泪滴溶于盏中,置下秦淮河,随着秦淮河轻旋,流过明清。

  百年,秦淮河的陈酿已流出了封尘的王朝,却跌入另一片诡谲的黑暗。当秦淮河从万人空巷到人人抱头鼠窜时,沁甜的空气间炸开了血的腥味。当呜咽的防空警报撕裂金陵的恬静时,只剩下不知所措的人们绝望的尖叫和飞机的轰鸣。一座又一座雕楼绣阁轰然间化为一片废墟。四处逃窜的人群间,透过虚掩的门,一座雅致的戏台在风雨中飘摇。台上,站着位浓妆艳抹、头面整齐的伶人,看着满眼间伤痕累累、硝烟四起的城,轻轻地摇了摇头。现在逃,都是徒劳。当几周前市政府办公楼空无一人时。她这个出身清贵族的少女便懂得一切都已成为定局。她不愿离开,不愿弃这个她生于斯、长于斯的江宁。在防空警报划破寂静时,她逆着逃窜的人走回厢房,从箱底翻出杜丽娘的戏裳。她端坐于桌前,细描蛾眉,轻敏釉纸,双颊绯红似桃花,两眸含春似清泉。此刻,她放下了一切,放下了亡国破家之殇,也放下了那个牵着别家姑娘亡命天涯的少年郎。她踏着小步走定台前,凝望着硝烟与乌云雨幕蒙蔽的城,轻吟道: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此刻,秦淮河又静了,静得只剩下她的曲音和秦淮河潺潺的水声。她看着眼前的小城,吟罢昆曲,缓缓抛出白绫……

  秦淮河淌过,却留下了豆蔻的曲音。豆蔻捏起酒盏,齐眉金陵,正对小亭,将吟出《牡丹亭》的曲音留在小盏间,荡在血色的秦淮河上,漂过腥风血雨。

  秦淮河带着封存千年的佳酿,流过桨声灯影的秦淮,流到数千年之后的南京。画舫上,一位少年身着大褂长衫,手执长扇,衣袂飘飘。立于台上,便有喝彩无数。看着台下万千热情的座儿,他感慨万千。在这曲艺衰落的年间,还有这么些人喜欢喜剧和曲艺,用他师傅的话说,“难得”。南京,这是他一生都无法忘怀的地方。他曾在南京不慎一跃而下,曾被阎王爷拉去会面,却是福大命大捡回一条命。如今,这个曾让他差点万念俱灰的地方,成了他涅槃重生的劫场。过不去的,是劫;过了去的,都会成节。当他重新回到他热爱的三尺见方的台子上时,便誓要用尽一生来传唱这一块瑰宝,面对缓缓流淌的秦淮河,他轻轻开嗓:

  “我有一段情呀,唱给了诸公听,

  诸公各位静呀静静心呀!

  让我来唱一支秦淮景

  细细地道道来

  唱给了诸公听呀……”

  寥寥几句,赢得满堂喝彩。秦淮河静了,静得只剩他的小调和依旧流淌的秦淮河。河上,他的曲音荡在天地之间,将一条河的故事娓娓道来。

  秦淮河淌过,却留下了他的小调。他无意捧起酒杯,轻摇涟漪,致敬时光,将浅唱《秦淮景》的小调赋予酒杯中,放入秦淮河,融入岁月。

  从《玉树后庭花》《桃花扇》再到《牡丹亭》《秦淮景》。若说秦淮河流淌千年,那么千年的曲水流觞,文人墨客执一杯,伶人自然应讨一杯。抨击伶人风骚低俗者并不了解秦淮河,因为缺了他们和曲,秦淮河成不了风尘女子;但有了他们,秦淮河也仍是个窈窕二八姑娘。只是,千年曲水流觞,不知到了下一盏,何人共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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